|
散了的鸟群
鸟群散了,鸟飞了
羽毛散了,天空太空了
一个个空空空空的巢
被门前的槐树
越举越高,越举越高
现在,就是踮起脚尖
我也够不着
那份空旷与寂寥
时光滑落
雪过天晴
大地过分的纯洁过分的白
那些亮,一片一片的
让我睁不开眼来
现在,麦垛上的冰凌
开始一点一点
滑落晶莹的时光
我伸出冰凉的小手
接住,然后
让它碎在掌心
可为何,我的手掌,在瞬间
就这么大、这么粗糙
握住了大把大把的
苍凉,又把零星的幸福握成伤
扫帚矮在南墙下
呵气成冰,我在玻璃窗子上,写凉凉的字
看冷冷的菊花。爱,一点一点
却是热的。瓣,碎了;蕊,碎了
碎成了温暖,碎成了清泪
一滴泪,将另一滴
缓缓抱紧
变成更大的温暖和疼痛
那把扫帚,始终矮在南墙下
矮在惨白惨白的光线里
粘着蛛网,千丝万缕的旧梦
再也扶不起
庭院里那场铺天盖地的雪
七星瓢虫的梦,是香的
穿过竹林的那阵风,是香的
穿过风的那只蜜蜂,是香的
牵牛花,鼓着腮帮子
把自己的心事吹紫吹红
亲密的豆子,在荚里越挤越紧
要挤出一道声音的闪电来
今夜,月光下的流水,是香的
蕨菜旁,那七星瓢虫的梦,也是香的
流水把自己送丢
是一湾流水送着两行青柳
还是两行青柳送着一湾流水
卵石不明白
荒滩上孤独的脚印不明白
紧紧跟在后面的那只蝴蝶
也始终不明白
直到青柳把自己送得越来越少
直到流水把自己送细送丢
直到天涯,亮出了干涸的辽阔
直到蝴蝶飘忽的身影像天空中的另一道
流水、风,或者伤痕
夕阳的灯笼,灭了
那束蒿草,老了。在尖细尖细的风中
已直不起腰来
可它,挑着夕阳昏黄的灯笼
久久不愿放手。它晃了晃,更黄了
它再晃了晃,灯笼就灭了
忽然,一只黑猫越过暮色中的断墙
暮色更深了,半截童谣和呼唤
就更凉了
祖母:一盏无眠的灯
一朵花,走在春天的最前面,它的香
注定是寂寞的。一只蟋蟀碰疼了露水
弹一把月光的古琴,它的梦太浅
像一张白纸,被风吹得哗哗地响
这山间的泉水,清冽、甘甜。用
花纹般的涟漪,梳洗那天宇的流云
高远的星子,就是
水草晶莹的泪滴,那倒立的悬崖
映在水中,多像一个女人陡峭的命运
谁的脚步轻微?一如落叶的叹息
细碎,一如阳光点点的斑痕
洋槐树举起鸟巢,柿子树挑起灯笼
在渭北高原,我的祖母
她要把玉米秸、酸枣刺,吃力地举起
举成头顶柔软的炊烟
举成天空高远高远的恬静和湛蓝
洋芋是泥土的灯,犬吠是家园的灯
我的祖母,守住民谣、守住节气
守住半扇柴门,一卷家谱
耗尽等待、耗尽思念、耗尽
体内苍茫的风声。祖母呀
您就是我心头一盏无眠的灯
醒着七十多年的风雪,醒着七十多年的
疼痛和爱恋,亮在我清冷的心空
一片一片的光,连成了我灵魂
千年的温暖和温情
〔责任编辑 敕勒川〕
转载注明来源:http://www.ybaotk.com |
上一篇:论当代流行歌词对中国古典诗词的传承与借鉴下一篇:诗歌与诗歌的困境(创作谈)
|